文章截取部分
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从东京出发,不久便到一处驿站,
写道:日暮里。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其次却只记得水户了,这是明的遗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仙台是一个市镇,并不大;冬天冷得厉害;还没有中国的学生。
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
,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我到仙台也颇受了这样的优待,不但学校不收学费,几个职员还为我的食宿操心。我先是住在监狱旁边一个客店里,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很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饭食也不坏。但一位先生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囚人的饭食,我住在那里不相宜。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说。我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囚人的饭食和我不相干,然而好意难却,也只得另寻相宜的住处了。于是搬到别一家,离监狱也很远,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
1、
鲁迅去仙台的途中谈及日暮里、水户这两处驿站,用意是 。
参考:(表达自己的爱国主义的情感)
2、
“我在仙台也颇受了这样的优待”中的“这样的优待”具体指 。
参考:(不但学校不收学费,几个职员还为我的食宿操心)
3、
“物以稀为贵”具体表现在 : 。
参考:(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到了北京美其名月“龙舌兰”。)
4、
本文段选自 ,作者是我国著名的 、 、 。
参考:(《藤野先生》,鲁迅,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
5、
本文段写在仙台受到优待,作用是 。
参考:(反映日本人民的友好热情,正衬藤野先生的精神品质)
6、本文段在全文内容结构上的作用是什么?
参考:(为全文奠定爱国主义的感情基调铺垫下文;承上启下的过渡作用)
这一次,鲁迅的病很严重。
日本岩波文库的学生增田涉和日本诗人佐藤春夫到了鲁迅上海的家中造访。他们要出一本《鲁迅选集》,问他选什么文章好。鲁迅的回答是“一切随意”,但他却接着说:“就是一定要把《藤野先生》选录进去。”
《藤野先生》是《朝花夕拾》中的一篇小散文,是鲁迅于1926年在厦门大学教书时候写就的。
为什么要把这样一篇文章,郑重其事地提出来要放进日本的《鲁迅选集》中去,这除了鲁迅和藤野先生他们深厚的师生情,更多的还是鲁迅对藤野先生的念念不忘,希望能够通过这篇文章见一次藤野先生,哪怕是后人也好。
其实成了大文豪以后,鲁迅曾经不止一次拜托朋友在日本寻找藤野先生,但是一无所获。彼时鲁迅曾经求学的仙台医专已经被合并进了东北帝国大学,而且还缩减了教授的编制,藤野先生似乎已经辞职下落不明了。鲁迅的心中满满都是遗憾。
过了一年,鲁迅的文集终于在日本出版了,可是到了这年的10月,55岁的鲁迅先生就病逝了,此前床头还摆着藤野先生的照片。结果鲁迅去世后,仅仅过了两个多月,鲁迅在日本的同学就找到了藤野先生。
只是可惜,这一对师生,再也无缘见面。
鲁迅在日本求学的时候很孤独,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其实刚开始的他是在东京念预备学校的,那里有很多来自国内的留学生,但是鲁迅看不上他们: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后来他就决定要去仙台学医。其实他学医的目的很简单,因为他的父亲是因为庸医被治死的,所以他很希望学一些现代医学去救治和他父亲一样被耽误的病人,如果打仗就去当军医。
仙台对于他这样的留学生很是稀罕,不但学校不要钱,还有几个职员为了他的食宿操心,担心他吃不惯客店的饭,让他住好点。
可除此之外的有的还只是孤独,独处异乡的那种蚀骨的孤独。
他不说,但可以想象。
鲁迅在日本的寓所
他在文章里面写得很简单,轻描淡写,但是这背后的孤独却可以推测。彼时鲁迅才23岁,当时在仙台留学的清国留学生只有他一个,而且他日语不好,学的还是专业名词非常多的医学,学习也非常吃力。他住宿和饮食也有烦恼,身体健康也不好。而且由于他来自当时和日本打了败仗的清国,免不了被周围的日本同学孤立。只是这些他都没有详细说,只是在文章里说:
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饭食也不坏。但一位先生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囚人的饭食,我住在那里不相宜,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说。我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囚人的饭食和我不相干,然而好意难却,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于是搬到别一家,离监狱也很远,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
倘若这样的日子放在现在我们的身上,早就已经牢骚漫天飞了,可是鲁迅先生只是这么轻描淡写地提了几句,说只不过是“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全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孤独的他就遇见了同样孤独的藤野先生。他是这么写藤野先生的:
“其时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先生,八字须,戴着眼镜,挟着一叠大大小小的书。一将书放在讲台上,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
藤野先生很不招人喜欢,说话用的都是“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这样老旧的北方文言句式,当时台下很多同学在低笑。
有往年留级的同学在台下说些他以前的一些掌故,比如他穿衣很马虎,忘带领结,冬天只有一件旧外套,坐火车的时候还被别人误认为小偷。但除此之外,他在专业上却极其认真,甚至死板。考试时给分数给得很严格,一些学生因为解剖学成绩低于 50 分而留级,于是都恨藤野。
可是对于鲁迅,他却另眼相看。有一次,藤野先生让助手喊鲁迅到他的办公室,让鲁迅把自己的讲义抄给他,过了两三天就还给鲁迅了,说以后每隔一个礼拜都要送给他看一回。
鲁迅打开一看,吃惊地发现自己抄的讲义居然从头到尾都被红笔添改过了。
藤野先生批改鲁迅的讲义
老师给学生批改讲义是寻常的事情,但是在当时的日本,作为清国人的鲁迅是很被看不起的,他突然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仿佛受了天大的恩惠。
他当时是极为孤独的,但是藤野先生的出现,却给了他一束光,照亮了鲁迅那备受冷落的世界。
对于自己的学习情况,当时的鲁迅是这么写的:
可惜那时我不太用功,有时又很任性……等到成绩发表了。同学一百余人之中,我在中间不过是没有落地。
可事实全不是这样,他真的很不认真吗?
藤野先生在文章《谨忆周树人君》中这么写:
周君身材不高,脸圆圆的,看上去人很聪明。记得那时周君的身体就不太好,脸色不是健康的血色。当时我主讲人体解剖学,周君上课时虽然非常认真地记笔记,可是从他入学时还不能充分地听、说日语的情况来看,学习上大概很吃力。
于是我讲完课后就留下来,看看周君的笔记,把周君漏记、记错的地方添改过来。如果是在东京,周君大概会有很多留学生同胞,可是在仙台,因为只有周君一个中国人,想必他一定很寂寞。可是周君并没有让人感到他寂寞,只记得他上课时非常努力。
如果留下来当时的记录的话,就会知道周君的成绩,可惜现在什么记录也没留下来。
鲁迅住不好吃不好,被同学孤立,体弱多病,脸色都不健康。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学习非常刻苦,这才在全是日本同学的环境中考了个中间的名次。可是这背后的辛酸还有付出的汗水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只是很谦逊地说自己学习成绩并不是很好,考试也不太行。
他是谦逊的,可是这些用辛酸还有汗水换来的成绩并没有被那些日本同学认可。
因为他是弱国的留学生,日本学生很不服气,他们于是造谣说“他定是事先看了藤野先生泄露的讲义”才拿了高分。
为了侮辱鲁迅,他们不仅写了匿名信骂他,还专程在开同级会时,写“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并在“漏”字旁边加了一个圈讽刺鲁迅舞弊。
而他们认为是鲁迅抄袭的原因,无非因为:鲁迅是弱国的留学生。
鲁迅和同学的合影
鲁迅自己曾在讲述他们污蔑他的原因时曾这样说道:
“中国是弱国,所以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儿,分数在六十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也无怪他们疑惑。”
被污蔑后,自尊心极强的鲁迅并没有独自忍受。他向来斗志昂然,随即就将事情告诉了藤野先生,于是在藤野和同学的帮助下,这场流言终于被消灭。
鲁迅是个感恩心极强的人,他对在那种情境下给予他种种照顾和帮助的藤野先生充满了感激。
后来这封匿名信也退了回去了,但是鲁迅受到的伤害有多么深,被孤立的寂寞感有多么重,可想而知。
也是从这里开始,鲁迅开始思索自己学医的意义。初始,他是为了治病救人而学医,可是越是学习,他发现自己可能真的走偏了道路,因为他觉得自己要学的不是医人,而是医心。国事如蜩如螗,他纵然学医有所成,又有何用?
就像是他自己后来在《呐喊·自序》中所说那样: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是的,我虽然自有我的确信,然而说到希望却是不能抹杀的,因为希望是在于将来,决不能以我之必无的证明,来折服了他之所谓可有。
他始终是觉得有希望的,可是希望在哪里,他还在寻找,但至少不在——学医。
直到有一件事情发生,彻底粉碎了他学医的信念。
第二年添教霉菌学,细菌的形状是全用电影来显示的,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到下课的时候,便影几片时事的片子,自然都是日本战胜俄国的情形。但偏有中国人夹在里边:给俄国人做侦探,被日本军捕获,要枪毙了,围着看的也是一群中国人;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
“万岁!”他们都拍掌欢呼起来。
这种欢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这一声却特别听得刺耳。此后回到中国来,我看见那些闲看枪毙犯人的人们,他们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采,——呜呼,无法可想!但在那时那地,我的意见却变化了。
万岁呀。可究竟他们万岁的是谁,起码和那些中国人全没有关系。鲁迅的文中经常描写出一种叫做“看客的中国人”,他并不觉得那些被砍头的中国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可这种看客却让他觉得彻骨的悲凉。
他为了学医离开中国,只身前往人生地不熟的仙台,一无所有。无人依靠,能忍受得住;天气冷,食物差,身体差也是能捱下去的;语言不通,学习吃力,也可以通过努力弥补;同学的冷眼、讥讽、排挤,在鲁迅坚毅的性格面前也能忍受。
但是看着一个个同胞被枪毙,旁边还有一群看客,甚至周边这一群日本人还在耳旁喊着万岁,这实在是太过于绝望。
可是他终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或者只是看着眼前糟糕的情景,而长吁短叹无所作为的人。
鲁迅笔下的看客
他恍然了,他是觉得自己现在要紧的是做些什么,做些什么来唤醒这些“看客”,而不是在这里苦捱学医。
他在《呐喊·自序》里说:
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之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
他的二弟周作人也曾在《鲁迅的青年时代》里讲述过,他说:
“最重要的(原因)是在看日俄战争的影片,有给俄军打听消息的中国人,被日军查获处刑,周围还站着好些中国人在那里呆看。这给予了他(鲁迅)一个多么大的 *** !那影片里的人,被杀的和看杀人的有着很健康的身体,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只有一个好身体,如果缺少了什么,还是不行。他想到这里,觉得他以前学医的志愿是错了。应该走什么救国的路才对……”
他觉醒了,国人需要的是一种精神,一种能够自强的精神。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或者是无所谓无得,因为恰恰是在你去做了,才会真的有。而这种希望,是否真的有实效,并没有谁知道。
但这又重要吗?
光武帝在昆阳战前,带着十三人前去寻找援兵,想来彼时定有人要问,将军何必一意孤行?为什么一意孤行?
夫差为何放过勾践?勾践为何能一十八年灭吴?
秦为何能六世明主,步步向前,吞并天下?又为何二世而亡?
楚大夫为何蹈江而去?楚虽三户,为何亡秦者必楚?
刘玄德当日败走当阳,妻离子散,自己也都性命快不保,为何一定要携民渡江?
诸葛武侯又为何要徒劳六出祁山?
张巡又为何要死守睢阳?
楚霸王又为何宁死不肯过江东?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做事又怎么可能如此想那么多的以后未来?
且去做,做了才会有答案!
于是第二学年,鲁迅决定向藤野先生辞行,不再学医了。
鲁迅是有自己的目标的。但是具体怎么做,可能他还没有想好。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还有些稚嫩,可他既然决定做了,便不会回头。只是这种缘由却又不好向藤野先生说。
到第二学年的终结,我便去寻藤野先生,告诉他我将不学医学,并且离开这仙台。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似乎想说话,但竟没有说。
“我想去学生物学,先生教给我的学问,也还有用的。”其实我并没有决意要学生物学,因为看得他有些凄然,便说了一个慰安他的谎话。
“为医学而教的解剖学之类,怕于生物学也没有什么大帮助。”他叹息说。
将走的前几天,他叫我到他家里去,交给我一张照相,后面写着两个字道:“惜别”,还说希望将我的也送他。但我这时适值没有照相了;他便叮嘱我将来照了寄给他,并且时时通信告诉他此后的状况。
我离开仙台之后,就多年没有照过相,又因为状况也无聊,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便连信也怕敢写了。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样的一直到现在,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一去之后,杳无消息了。
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他所改正的讲义,我曾经订成三厚本,收藏着的,将作为永久的纪念。不幸七年前迁居的时候,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失去半箱书,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责成运送局去找寻,寂无回信。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枝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
为什么杳无音信了,按照鲁迅自己的话来说是因为“状况也无聊”。
其实熟悉鲁迅的人都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在那些年里,周树人,这个愤青,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却四处碰壁。
回国后的鲁迅写过很多学术文章,包括《人之历史》、《科学史教篇》、《文化偏至论》和《摩罗诗力说》等,思想还有水平都很高。但是他当时只是一个不出名的小小子,根本没人理会他。
青年鲁迅
年轻的周树人有一肚子话要对中国人讲,却被推到了墙角,以至于“无话能说”。而且他家里情况也糟糕,母亲骗他回去结婚,娶了那个“无话可说”的朱安。后来又莫名其妙地被诬了个“偷看弟媳洗澡”的罪名,为此“无话不说”的亲弟弟周作人也跟他恩断义绝。
鲁迅说“状况也无聊,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其实是他自己对自己的状况失望。他把藤野先生的照片挂在墙上,以此给他良心和勇气,可是无聊的状况让他承诺的照片却没有寄,信也没有写,就这样从此杳无音信。
他知道这样做或许会让那个对他帮助颇多的恩师失望,可是失望总好过担心。他是这么样一个较劲自傲的人,所以索性信也不写,照片也不寄。
孤苦冷漠都自己一肩承受了。
1926 年,45 岁的鲁迅发表散文《藤野先生》。彼时的鲁迅已经成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大文豪。
有朋友写信问他,藤野严九郎是否真名?
鲁迅回信说是真名,然后说自己很想念藤野先生,曾经托日本的朋友打听先生的近况,却被告知十几年前仙台医专被合并入东北帝国大学,缩减教授编制,藤野先生“辞职”,如今下落不明,很是可惜。
他终于开始寻找那个让他心心念念,并把照片挂在书桌墙上时刻提醒自己的藤野先生了。
因为这时候的他已经不怕藤野先生失望了。虽然他仍然在碰壁,可现在他是巨人,且无所畏惧。
鲁迅和藤野先生的画像
1931 年,毕业于中国文学科的日本学生增田涉来上海留学,拜鲁迅先生为师。鲁迅教青年学生一向用心,对这个日本学生更是格外照顾,一如藤野当年的风范。
1934 年,日本出版商岩波书店的老板来上海拜访鲁迅先生,请求准许翻译鲁迅文集在日本出版。选定了两个译者,一个是鲁迅的学生增田涉,另一个是日本诗人佐藤春夫。鲁迅说文章你们来选就是了,只是有一篇《藤野先生》一定要包含在内,我希望借这个机会,找到藤野先生。
1935 年文集在日本出版,鲁迅多次向岩波书店、增田涉和佐藤春夫打听是否有藤野先生的消息,但是都一无所获。
据增田涉回忆,有一次鲁迅拿着藤野先生的照片给他看,说:“不知道老师现在状况如何。大概……可能……已经去世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子女,能找到他的子女也好……”
1936 年 10 月,鲁迅在上海病逝,死前床头还摆着藤野的那张照片。
去世前依旧没有藤野先生的消息。他的朋友知道这是鲁迅的遗愿,于是带着巨大的遗憾在日本寻找藤野先生,终于,在仅仅两个月后,鲁迅在日本的同学小林茂雄找到了藤野先生。
鲁迅去世后,小林茂雄专程写信给藤野先生,信里,他详细讲述了鲁迅的相关情况,他还特地将鲁迅所写的《藤野先生》翻译成日文寄给了藤野先生。
其实藤野先生早就知道了鲁迅的这篇文章讲的就是自己,可是他却没有站出来告诉别人,那个大文豪鲁迅说的藤野先生就是自己。
为什么?因为他自己内心的骄傲。
这师生两人很像,同样的骄傲。一个因为状况也无聊,所以不肯寄信。另一个也因为骄傲,不肯再见这个已成了大文豪的学生。
原来当鲁迅在国内四处碰壁的时候,藤野先生也在日本四处碰壁。
仙台医专并入东北帝国大学以后,藤野先生因为学历问题很快失业了。后来他也四处寻找工作,可也因为种种原因,屡次失业。可是祸不单行,就在他到处找工作的时候,妻子也病死了。
多次失业,同时妻子离世,落魄的藤野先生只能回到老家,在老家哥哥的诊所里面工作。
后来他二婚,新丈人出资给他开了个耳鼻科诊所,他开始单干。然而,第二年,哥哥猝死,小孩还小,难以支撑诊所,也就难以维持生活,严九郎便隔日来哥哥的诊所一趟,维持其生意。于是他常年在两个诊所两头跑,养着两家人。
藤野先生是个很死板的人,所以尽管他医术很好,但是不擅长接触病人。
死板到什么程度?
有这样一个故事,严九郎的二哥开的诊所是全科,严九郎在那里啥病都看,而他自己开的是耳鼻喉诊所,只看耳鼻喉。有一天一个病人来严九郎的诊所,说是肚子痛,严九郎便轰人家出去:“这是耳鼻喉诊所!”
他的收入不是很高,但是心善,看到那些没钱的病人,总是不收他们的诊金。于是日子过的也是紧巴巴的。虽然乡邻都在传颂他的美德,可他自己并没有说因此很骄傲什么的。
或许是上天也被这个朴实而又死板的男人给感动了吧。1919 年,藤野先生 45 岁的时候,妻子终于给他生了个儿子,取名藤野恒弥。中年得子,藤野先生对这个儿子也是很疼爱。
1935 年,当时藤野恒弥在读高中,这天语文老师菅好春老先生叫恒弥过来,交给他一本书,说:
“这本新出的书,是中国大文学家鲁迅先生的散文集,里面有一篇写的人叫藤野严九郎,跟你父亲的名字一样。你拿回去问问你父亲是不是他。”
那年,藤野先生 61 岁。
那天,他儿子交给他那本来自中国大文豪的文集,指给他看那一篇《藤野先生》。他慢慢地读完了这篇文章,合上书以后,慢慢的看那个文集上印着的鲁迅先生的照片,说真的是周君。
但他发了一会呆后,却对儿子说,写的是我,但是你不要和别人说。
当时鲁迅在中日两国都以极为出名,他的文章普及率非常高,中日两国的文化圈内都对藤野先生津津乐道,但此时藤野先生本人又落魄了,在山区的小诊所里面行医,想来他本人因为太过于落魄,所以不好意思让世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吧。
1936年10月鲁迅病逝后,日本的报纸立即刊登了头版。
当时藤野先生看着报纸上的鲁迅病逝的消息和照片,把报纸举过头顶拜了几拜。
结果鲁迅委托的那个日本同学过了不久就找到了藤野先生。藤野先生这才知道,鲁迅不只是把他写在文章里,不只是把他的照片挂在墙上,原来这些年一直在找他,哪怕能见他的后人一面。
藤野先生非常后悔,后来有日本记者找他约稿,于是他写出了《谨忆周树人君》。
周君文中写了我照片的事情,被他一写,我现在也很想看看自己当时的样子。我虽然被周君尊为唯一的恩师,但我所做的只不过是给他添改了一些笔记。因此被周君尊为唯一的恩师,我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周君来日本的时候正好是日清战争(甲午战争)以后。尽管日清战争已过去多年,不幸的是那时社会上还有日本人把中国人骂为"梳辫子和尚",说中国人坏话的风气。所以在仙台医学专门学校也有这么一伙人以白眼看待周君,把他当成异己。
少年时代我向福井藩校毕业的野坂先生学习过汉文,所以我很尊敬中国人的先贤,同时也感到要爱惜来自这个国家的人们。这大概就是我让周君感到特别亲切、特别感激的缘故吧。周君在小说里、或是对他的朋友,都把我称为恩师,如果我能早些读到他的这些作品就好了。听说周君直到逝世前都想知道我的消息,如果我能早些和周君联系上的话,周君会该有多么欢喜啊。
我退休后居住在偏僻的农村里,对外面的世界不甚了解,尤其对文学是个完全不懂的门外汉。
前些天从报纸上得知周君鲁迅去世的消息,让我回忆起上面所说的那些事情,不知周君的家人现在如何生活,周君有没有孩子深切调研,把我这些微不足道的亲切当作莫大恩情,加以感激的周君之灵,同时祈祷周君家人健康安泰。
可是,1935 年他就读了鲁迅的《藤野先生》,却没有联系鲁迅,也不让外人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说:
周君在小说里、或是对他的朋友,都把我称为恩师,如果我能早些读到他的这些作品就好了。听说周君直到逝世前都想知道我的消息,如果我能早些和周君联系的话,周君该会有多么欢喜啊。可是现在什么也无济于事了,真是遗憾。我退休后居住在偏僻的农村里,对外面的世界不甚了解,尤其对文学是个完全不懂的门外汉。
他刻意强调自己居住在偏僻的农村里,尤其对文学是个完全不懂的门外汉,也许这两句话是他不敢见鲁迅先生的原因。
藤野先生说“偏僻”,其实心里想的是自己的贫穷;他说“不懂文学”,其实心里想的是在鲁迅面前没地位,害怕尴尬。
他内心是个极度骄傲的人,当年那个施与恩惠的藤野先生,现在却落魄到了偏僻的小山村里。他拿什么去面对,这个曾经的学生,现在的大文豪鲁迅呢?
于是索性和鲁迅那样不如不见。
所以我说这对师生极像。一个因为状况也无聊,所以杳无音信;一个因为身处僻壤,地位低下,所以避而不见。两人都是同样的骄傲,同样的自卑,所以只落下照片后的两个字:惜别
这篇《谨忆周树人君》发表于 1937 年 3 月。几个月后,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寇全面侵华。
那时日军大量购买药品,日本国内药价高涨。藤野先生的两个诊所囤有不少药,便有药商来高价求购,并说这是军队前线需要的,意义重大。藤野虽然缺钱,生活窘迫,却一点都不卖,只推说当地村民还需要。
药商走后,藤野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叫过来,对他们说:“你们记着,中国,乃是将文化教给日本之先生。”用的仍然是很土的北方文言句式,如果鲁迅先生能听得到,应该也是“抑扬顿挫的话”。
1945 年 1 月,藤野先生的长子藤野恒弥还是上了前线,并病死在广岛。老年丧子,71 岁的藤野先生极为悲伤,一度不振。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很快他又强撑着回诊所工作。
几个月后的一天,藤野先生工作中感觉疲惫,说回去休息一下,却在路上晕倒,被人发现抬回去。
熬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与世长辞。4 天后,日本宣布投降。
鲁迅先生最终还是和藤野先生错过了。或许是因为自卑,或许是因为骄傲,或许两者都有。他们师生两个是真的很像,一样的孤独,一样骄傲,却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爱和希望。
我们现在常常说学医救不了中国是鲁迅先生说的。遑论这句话并非出自鲁迅先生,却将一种绝望的意味加在了他的身上。就好像他对当时中国的未来是充满悲观的。这绝对是曲解了鲁迅先生的意思,
就像是他所说的:“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正如这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
藤野先生给鲁迅指出来了一条路,那鲁迅先生给我们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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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藤野先生》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象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中国留学生会馆的门房里有几本书买,有时还值得去一转;倘在上午,里面的几间洋房里倒也还可以坐坐的。但到傍晚,有一间的地板便常不免要咚咚咚地响得震天,兼以满房烟尘斗乱;问问精通时事的人,答道,“那是在学跳舞。”
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如何呢?
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从东京出发,不久便到一处驿站,写道:日暮里。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其次却只记得水户了,这是明的遗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仙台是一个市镇,并不大;冬天冷得利害;还没有中国的学生。
大概是物以希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我到仙台也颇受了这样的优待,不但学校不收学费,几个职员还为我的食宿操心。我先是住在监狱旁边一个客店里的,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饭食也不坏
但一位先生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囚人的饭食,我住在那里不相宜,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说。我
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囚人的饭食和我不相干,然而好意难却,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于是搬到别一家,离监狱也很远,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
从此就看见许多陌生的先生,听到许多新鲜的讲义。解剖学是两个教授分任的。最初是骨学。其时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先生,八字须,戴着眼镜,挟着一迭大大小小的书。一将书放在讲台上,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
“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
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他接着便讲述解剖学在日本发达的历史,那些大大小小的书,便是从最初到现今关于这一门学问的著作。起初有几本是线装的;还有翻刻中国译本的,他们的翻译和研究新的医学,并不比中国早
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学年不及格的留级学生,在校已经一年,掌故颇为熟悉的了。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教授的历史。这藤野先生,据说是穿衣服太模胡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结;冬天是一件旧外套,寒颤颤的,有一回上火车去,致使管车的疑心他是扒手,叫车里的客人大家小心些。
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我就亲见他有一次上讲堂没有带领结。
过了一星期,大约是星期六,他使助手来叫我了。到得研究室,见他坐在人骨和许多单独的头骨中间,--他其时正在研究着头骨,后来有一篇论文在本校的杂志上发表出来。
“我的讲义,你能抄下来么?”他问。
“可以抄一点。”
“拿来我看!”
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他收下了,第二三天便还我,并且说,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我拿下来打开看时,很吃了一惊,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头到末,都用红笔添改过了,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连文法的错误,也都一一订正。这样一直继续到教完了他所担任的功课:骨学、血管学、神经学。
可惜我那时太不用功,有时也很任性。还记得有一回藤野先生将我叫到他的研究室里去,翻出我那讲义上的一个图来,是下臂的血管,指着,向我和蔼的说道:--
“你看,你将这条血管移了一点位置了。--自然,这样一移,的确比较的好看些,然而解剖图不是美术,实物是那么样的,我们没法改换它。现在我给你改好了,以后你要全照着黑板上那样的画。”
但是我还不服气,口头答应着,心里却想道:--
“图还是我画的不错;至于实在的情形,我心里自然记得的。”
学年试验完毕之后,我便到东京玩了一夏天,秋初再回学校,成绩早已发表了,同学一百余人之中,我在中间,不过是没有落第。这回藤野先生所担任的功课,是解剖实习和局部解剖学。
解剖实习了大概一星期,他又叫我去了,很高兴地,仍用了极有抑扬的声调对我说道:
--
“我因为听说中国人是很敬重鬼的,所以很担心,怕你不肯解剖尸体。现在总算放心了,没有这回事。”
但他也偶有使我很为难的时候。他听说中国的女人是裹脚的,但不知道详细,所以要问我怎么裹法,足骨变成怎样的畸形,还叹息道,“总要看一看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有一天,本级的学生会干事到我寓里来了,要借我的讲义看。我检出来交给他们,却只翻检了一通,并没有带走。但他们一走,邮差就送到一封很厚的信,拆开看时,之一句是:
--
“你改悔罢!”
这是《新约》上的句子罢,但经托尔斯泰新近引用过的。其时正值日俄战争,托老先生便写了一封给俄国和日本的皇帝的信,开首便是这一句。日本报纸上很斥责他的不逊,爱国青年也愤然,然而暗地里却早受了他的影响了。其次的话,大略是说上年解剖学试验的题目,是藤野先生讲义上做了记号,我预先知道的,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末尾是匿名。我这才回忆到前几天的一件事。因为要开同级会,干事便在黑板上写广告,末一句是“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而且在“漏”字旁边加了一个圈。我当时虽然觉到圈得可笑,但是毫不介意,这回才悟出那字也在讥刺我了,犹言我得了教员漏泄出来的题目。
我便将这事告知了藤野先生;有几个和我熟识的同学也很不平,一同去诘责干事托辞检查的无礼,并且要求他们将检查的结果,发表出来。终于这流言消灭了,干事却又竭力运动,要收回那一封匿名信去。结末是我便将这托尔斯泰式的信退还了他们。
中国是弱国,所以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儿,分数在六十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也无怪他们疑惑。但我接着便有参观枪毙中国人的命运了。第二年添教霉菌学,细菌的形状是全用电影来显示的,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到下课的时候,便影几片时事的片子,自然都是日本战胜俄国的情形。但偏有中国人夹在里边:给俄国人做侦探,被日本军捕获,要枪毙了,围着看的也是一群中国人;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
“万岁!”他们都拍掌欢呼起来。
这种欢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这一声却特别听得刺耳。此后回到中国来,我看见那些闲看枪毙犯人的人们,他们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彩,--呜呼,无法可想!但在那时那地,我的意见却变化了。
到第二学年的终结,我便去寻藤野先生,告诉他我将不学医学,并且离开这仙台。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似乎想说话,但竟没有说。
“我想去学生物学,先生教给我的学问,也还有用的。”其实我并没有决意要学生物学,因为看得他有些凄然,便说了一个慰安他的谎话。
“为医学而教的解剖学之类,怕于生物学也没有什么大帮助。”他叹息说。
将走的前几天,他叫我到他家里去,交给我一张照相,后面写着两个字道:“惜别”,还说希望将我的也送他。但我这时适值没有照相了;他便叮嘱我将来照了寄给他,并且时时通信告诉他此后的状况。
我离开仙台之后,就多年没有照过相,又因为状况也无聊,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便连信也怕敢写了。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样的一直到现在,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一去之后,杳无消息了。
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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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青年的困境、反思与抉择《藤野先生》是篇经典课文,经典课文也就暗示着实在是不容易讲出新意。而且课文篇幅较长,新教师们容易把握不住。而笔者在教学过程中发现,如果能运用“困境”、“反省”、“选择”来分析课文的话,就能把课文讲得明明白白,学生更容易接受。
笔者在讲课之前,有幸读到了钱理群先生写的一篇文章,题目叫《鲁迅是如何写老师的》,文章中特意提到《藤野先生》,钱先生说
“藤野先生正是在“我”无法摆脱困境的绝望情况下出现的,他对我的毫不经意中的关怀,对我孤寂中的心灵无疑是巨大的慰藉。”
这句话中有一个词很关键,那就是“困境”,实际上在整篇课文中,“困境”贯穿全文,在东京的时候,鲁迅对在花丛下成群结队的,满脑子只想吃喝玩乐的“清国留学生”们相当的反感,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无论年轻的鲁迅如何地渴望学习,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下,他还是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的,甚至有可能被带下水,就此堕落下去。在东京,鲁迅碰到了求学时期的之一个困境,姑且称之为“学习的困境”,众人皆醉反衬出独醒者的悲哀,也正因为如此,鲁迅才毅然决然的离开繁花似锦的东京,去了偏僻的仙台。
仙台,没有东京的繁华,当然也没有花下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鲁迅满以为他会静下心来学习,可结果呢,生活首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即使仙台学校不收他的学费,即使学校有教职员工关心他的生活,只可惜,他每天只能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这也是他生存的困境。
此外,日本学生对鲁迅也说不上多友好,最有名的就是所谓的“漏题”事件,说实话,鲁迅的成绩确实不大好,只不过是中间没有落地而已。这就引起了很多日本学生的不满,他们认为藤野先生给鲁迅泄露考试题。也难怪鲁迅二十多年后还愤愤然地说
“中国是弱国,所以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儿,分数在六十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
不仅学生歧视鲁迅,仙台的很多日本老师也歧视中国,在中国制药上过学的人都知道“幻灯片”事件,中国人给俄国人当侦探,结果被日本人逮住并当场枪毙,而排队围观的竟然是麻木的中国看客。
日本学生在课堂上的欢呼“万岁”的声音,深深的刺痛了鲁迅的心。鲁迅发现,在仙台,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对鲁迅,都对中国有着深深的偏见,都在歧视鲁迅,都爱歧视中国。最要命的是,这种歧视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的,当时的中国,就是积贫积弱,中国人就是一盘散沙,就是麻木不仁,就是愚昧无知。日本人对中国的歧视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有事实依据的。因此鲁迅才感慨万千地说道,
“此后回到中国,我看见闲看枪毙的犯人的人们,他们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彩。”
说句难听的,中国人的被歧视,都是自己不争气,都是自找的。鲁迅本想为中国人争口气,结果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无从下手。这就是鲁迅的“精神”困境。用钱理群先生的话来说就是鲁迅的“生存困境”。
鲁迅悲哀地发现,无论是繁华的东京,还是闭塞的仙台。对中国人的歧视弥漫在整个日本社会,而且这个歧视还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这就导致了鲁迅无法反驳。这种歧视,宛如密密麻麻,无法挣脱的绳索,将鲁迅牢牢困住,让他难于呼吸,几乎窒息。他急需有人能把这绳索撕开一个口子,让他大口呼吸。
这就是鲁迅的困境,困境是解读课文的之一个关键词。
钱理群先生这样评价藤野先生,说他是在鲁迅无法摆脱困境与绝望的情况下出现的,他对鲁迅不经意中的关怀,对鲁迅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慰藉。
藤野先生无私地帮助鲁迅,诚然能让鲁迅摆脱一时的尴尬,可是还是无法让鲁迅摆脱生存的困境。面对这种情况,鲁迅就开始反思,开始自我反省,中国人被歧视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 战争以来,从学器械,到学制度,中国人可谓是认真学习,但残酷的现实却是,中国人就算是学习西方先进的东西,依然无法摆脱“被打”的局面。这到底是为什么?鲁迅通过幻灯片事件,他发现,中国人的病不是在肌肤身体,更多的是在人的灵魂深处中的愚昧软弱,中国人的病是病在文化,病在灵魂上。正如他在《呐喊》自序中说的,
“凡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
之一要义还是要改变中国人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利器,他认为莫过于“文艺”,正因为如此,他才毅然决然地离开藤野先生,离开仙台,回到东京。不过,这时候回到东京,鲁迅已经找到了人生的道路,明确了人生的方向。
不仅如此,鲁迅也发现藤野先生的可贵之处,正如他所总结的
“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
藤野先生也让鲁迅认识到,人要超越狭隘的民族主义。在国家民族之上,还有绝对的真理。这真理就包括绝不恃强凌弱,要心怀悲悯。藤野先生的举动让鲁迅发现“理想人性”的存在,
这就是鲁迅的“反思”,既有对民族的,也有对藤野先生的。反思是解读课文的第二个关键词。
有了前两个关键词的铺垫,第三个关键词,“选择”也就呼之欲出了,其实“选择”也包含在反思之中,就是鲁迅的“弃医从文”。在课文的最后,鲁迅说
“每当夜间疲惫,正想偷懒时,仰头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了勇气,于是点上一只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
前面说,藤野先生让鲁迅发现“理想人性”的存在,也正是对这份理想人性的追求,鲁迅才毫不犹豫地以笔做枪,与黑暗现实对抗。这也是鲁迅被藤野先生的无私精神所感动。鲁迅说,藤野先生希望新的医学能传到中国,归根到底,还是希望中国变得文明富强。鲁迅和藤野,路径不同,但目的一致,鲁迅的与黑暗对抗,继续写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也是为了感激更是为了报答藤野先生。
因为有“困境”、才有“反思”、最后有“行动”。
紧紧抓住这三个关键词,课文就能讲得明明白白。
1909年,鲁迅从日本回国,迄今已经整整110周年。从东京到仙台再到东京,鲁迅在日本生活了将近7年的时间。正是在日本期间鲁迅初步形成了对于文学革命、对于国民性问题的思想框架,并在一系列因素的综合作用下做出了“弃医从文”的选择。 在今天的日本,鲁迅仍有相当广泛的影响。《藤野先生》《故乡》也被选入了日本的语文课本,和鲁迅有关的内容还被改编为四格漫画。让我们循着《藤野先生》,寻访鲁迅在仙台的故迹,重温他的留学时光。
日本东北大学内的鲁迅塑像
“此地颇冷,晌午尚温。其风景尚佳”。1904年9月,清国留学生周树人入读日本仙台医学专门学校,10月份在给友人蒋抑卮的信中谈到对仙台的初步印象。其实仙台的风光称得上旖旎多姿,仙台的牛舌也很美味,在日本举国闻名,而且仙台如今是日本重要的大城市,是日本东北地区的行政、经济、文化中心。可是提起仙台,恐怕人们首先想到的还是鲁迅和他那篇著名的《藤野先生》。假如不是因为《藤野先生》,我可能没有机会知道日本北陆还有个为藤野严九郎立馆塑像的芦原市;假如不是因为《藤野先生》,不是为了去看看和鲁迅有关的那些故迹,可能也没有多少人会为了美景美食而专门跑一趟仙台。所以把《藤野先生》看作是指引人们在热门景点之外发现新景致的人文路书也并不为过。鲁迅没有写过回忆录,《藤野先生》直接涉及他在仙台留学时的部分经历和交往,所以一直备受重视。而以《藤野先生》为原点展开扩展阅读、梳理线索,不但可以发现一些有意思的话题,还能充分理解青年鲁迅的思想转变。所以说《藤野先生》还是一部体会鲁迅、思考鲁迅的精神地图,是双重意义上的“文学地图”。
鲁迅当年在日本仙台医专受课教室内景
因何要学医,何以去仙台
从东京出发,坐“新干线”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能到达仙台,这个距离差不多相当于从北京到石家庄。出站后直奔日本东北大学。1915年,鲁迅曾经就读的仙台医专升格为旧东北帝国大学医科大学,2004年鲁迅到仙台留学100周年之际,东北大学决定永久保存鲁迅当年读书时的一间阶梯教室,每周二、周四下午对外开放供人参观,但是要提前预约。教室非常宽敞,四壁似乎都是木质,通体白色。教室里面,讲台上有块可以上下推拉的黑板,讲桌左侧还有一个洗手池,和讲台正对的前后共有十排座位分作三列,鲁迅经常是坐在第二三排的中间。就是在这里,周树人“就看见许多陌生的先生,听到许多新鲜的讲义”,又最终弃医从文,若干年后成为具有世界影响的文豪。当天当值的工作人员是位法律专业的女老师,恭敬又热情,主动提出为我照相,并且不厌其烦地在教室内外从不同角度照了许多。在这个特殊的纪念场所,藤野先生对鲁迅的关爱似乎隐隐成为某种强大的磁场,参观者如同朝拜,而接待者似乎也有义务维护那种跨越国界和时间的师生情谊。或许这也是鲁迅及《藤野先生》作为文学地标的意义之所在。
因为有太多的文章被选入语文课本,所以鲁迅一生当中的许多事件、片段都成为人所共知的文学常识乃至历史常识,这其中就包括在仙台“弃医从文”。但不知道是我的语文老师没有讲过,还是时间太久我已经忘记了,鲁迅为什么要到仙台来,又为什么要学医呢?
我在东京的时候每天都要路过文京区的“讲道馆”,那里是柔道的圣地,门口立着一尊嘉纳治五郎的塑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知道这座塑像的本尊和鲁迅还有一段师生之谊可论。1902年4月,鲁迅抵达日本东京开始留学,他在日本读的之一所学校就是由嘉纳治五郎创办的弘文学院,那是一所专门面向中国留学生的速成学校。我曾经按照原址“牛込区西五轩町三十四番町地”去看过,校舍早已不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幢不动产公司的办公大楼。1904年6月鲁迅从弘文学院毕业,由于是官费生,按照原计划应该留在东京去旧帝国大学也就是东京大学的前身继续深造,读他在南京时的老本行工学系采矿冶金专业。在日本明治时期的学制体系中,帝国大学居于顶层,医专等专门学校、高等学校都是远逊于帝国大学的,而且如果选择学医的话,当时离东京远一点的长崎、冈山、金泽,近一点的千叶也都有医专。据说鲁迅还曾向金泽医专的留学生打听过,问哪个医专没有中国留学生,得到的答案是仙台。放弃帝国大学的锦绣前程,离开亚洲先进思想、技术的中心城市,离群索居到不过“是一个市镇”的仙台去,很明显鲁迅没有按常理出牌。
鲁迅在仙台的之一处居所“伊藤屋”,现存房屋系在原址上改建
在《藤野先生》里,鲁迅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学医。综合他的一系列文章,主要是因为:其一,他发现“新的医学对于日本的维新有很大的助力”;其二,为前途着想,将来“救治像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其三,他自己自幼饱受牙病之苦,中医丝毫未能医治;其四,中医不但耽误了父亲的病,而且近乎于“有意或无意的骗子”;其五,改良人种,等等。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从《藤野先生》来看,鲁迅对东京的印象并不见佳,而原因似乎主要出在“清国留学生”群体上。鲁迅尤其对他们的辫子极尽嘲讽之能事,盘着辫子的像富士山,解散了的又像小姑娘的发髻,临了丢了一句反语“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看来除非剪掉,不然实在没有办法了。鲁迅自己断发是在1903年3月,虽然是在日本,但剪掉辫子仍非无关痛痒之举,为此鲁迅不但受到了“富士山”们的讥笑,而且还受到清 *** 管理留学生的监督的斥责,扬言要停止官费资助并把鲁迅遣送回国。
鲁迅之所以剪掉辫子,当然是受到革命思潮的影响,当时章太炎、孙中山等先后来到日本四处奔走、宣传革命,鲁迅在课余也常常“赴会馆、跑书店、往 *** 、听讲演”。剪掉辫子之后,鲁迅曾参与了弘文学院留学生的退学风潮,下半年他迎来了创作上的一个小 *** ,又是翻译又是创作,变换着笔名在《浙江潮》上发表了6篇文章。无论是行动还是思想上,鲁迅都和其他留学生一样显得非常积极、迫切,然而细究之下也不难发现,鲁迅高涨的热情和“革命”之间仍然有不小的距离,鲁迅这个阶段的著述所体现的主要是进步的科学思维和理性的爱国主义,和同时期章太炎、邹容式的革命宣讲并不一样。包括回国以后,鲁迅在革命历史的宏阔大戏中扮演的角色似乎更多的只是一个同路人。因而离开闹哄哄的东京,远离那些盲目的“庸众”,独自到“没有中国的学生”的仙台去,近乎于自我流放式的选择之中是不是还包含着这样一层考虑呢?
日本漫画书《内山完造的生涯》里的鲁迅形象。内山完造系鲁迅的挚友,曾在中国经营内山书店
为何“退学”
1906年1月,鲁迅的课程表上多了一门由中川爱咲先生讲授的细菌学,每周三上午连上两节,中川先生曾在欧美留学,在教师当中较早开始用幻灯机教学,1932年鲁迅还念念不忘地说“用活动电影来教学生,一定比教员的讲义好”。当时正是日俄战争期间,接下来的事情正如人们所熟知的,鲁迅遭遇到“幻灯片事件”,思想大受触动最终决定离开仙台弃医从文。
回到现实中来,离鲁迅上课的教室不远就是东北大学史料馆,一共两层,二层布置为展厅,常设展为“历史中的东北大学”和“鲁迅与东北大学”,后者占整个展厅三分之一左右的面积,所展出的都是鲁迅到仙台读书过程中的一些文书、课表、名册、照片以及那“大名鼎鼎”的幻灯片。虽然大多是复制品,不过做工倒是很精细,尤其是幻灯片,看立体的实物到底和看平面的图片感觉不同。展厅里唯一略微觉得“碍眼”的就是文字介绍中把《藤野先生》看成是一部“短篇小说”,而非我们所熟悉的“散文”。1934年,鲁迅曾和内山完造说起“日本人的长处就是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有像书里说的那样把生命都搭上去的认真劲儿”。在《藤野先生》的文体属性问题上,日本学界似乎也拿出了一股搏命般的劲头。比如说在关键的幻灯片上,1965年夏天,东北大学医学部教授石田名香雄在细菌学教室意外发现了一架旧式的幻灯机和一套反映日俄战争的幻灯片,而其中恰好没有鲁迅所描述的场景。又比如在行刑方式问题上,他们强调1926年的《藤野先生》里说是“枪毙”,而在1922年的《〈呐喊〉自序》、1925年的《俄文译本〈阿Q正传〉序及著者自序传略》里则说是“砍下头颅”和“被斩”。1973年日本还成立了一个调查委员会,围绕仙台医专、鲁迅和藤野先生等做了大量的调查、采访和取证,极力用实证去对应《藤野先生》里的讲述。围绕《藤野先生》里的不少细节问题,中日学界不断抛出新证据、新看法,诉讼不已,彼此用的力道都很大。
其实在这些问题之外可能还有一些问题值得讨论,比如说也有学生和我聊起过鲁迅是如何看待“小说”和“散文”的边界的;忧郁的《野草》里有一篇插科打诨的《我的失恋》,那《朝花夕拾》里可以不可以有一篇“浑水摸鱼”的《藤野先生》?郁达夫的《沉沦》被界定为是“自传体小说”,萧红的《呼兰河传》也被视为跨文体写作的典范,那可不可以把鲁迅的《藤野先生》看作是一篇缝合“虚构”与“写实”的开创性、实验性作品?再或者,在“弃医从文”的问题上,把转变的关键完全归咎于“幻灯片”这个偶然事件,这是否把鲁迅简单化了?在仙台留学期间,对鲁迅造成伤害的还有“泄题风波”,风波固然渐渐平息,然而谣言对鲁迅的影响却可能会以“化学反应”的方式慢慢发酵,并因为一些预料之外的“添加剂”而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在东京弘文学院读书时,学监召集大家去东京御茶水的孔庙里祭孔,鲁迅对此的失望一直到1935年还专门在文章里提及,“正因为绝望于孔夫子和他的之徒,所以到日本来的,然而又是拜么?”可鲁迅学医之一年的成绩里分数更高的却正是尊崇孔子的三好爱吉先生讲授的伦理学,分数更低的恰是得到藤野诸多关爱的解剖学。若换作你我,心里会做何感想?1905年9月鲁迅开始了二年级的学习,寒假里鲁迅又去了趟东京,恰逢日本文部省颁布了《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协同清 *** 压制革命思想和行动,在东京的留学生遂 *** *** ,在此期间陈天华在东京附近的大森蹈海自杀,人们常常将其视为是一个和 *** 相关联的醒目事件。留学生当中意见相左,许寿裳、鲁迅等选择继续留在日本,秋瑾等许多人则坚决回国。这样的背景下,对于何去何从,鲁迅会不会产生困惑和动摇呢?
无论怎样定义《藤野先生》其实都无损于鲁迅的伟大,鲁迅是中国的,同时也是世界的。如今在地铁仙台国际中心站外有冰上项目运动员荒川静香和羽生结弦的影像,东北大学校园里还有不少重要人士的塑像。仙台不但也为鲁迅塑像,而且已经有两座了,一座在东北大学的草坪里,另一座在仙台市博物馆附近,与之并列的还有一块郭沫若题写的纪念碑,不知道这在仙台算不算绝无仅有。显然,鲁迅已经成为仙台城市文化的重要元素,已经成为重要的文化地标。
仙台市博物馆旁的鲁迅纪念碑
鲁迅在仙台生活得怎样
在《藤野先生》里,鲁迅先是打趣儿说自己就像是北京的白菜运到了浙江、福建的芦荟运到北京,因为“物以稀为贵”所以受到了优待,“不但学校不收学费,几个职员还为我的食宿操心”。接着写到“我先是住在监狱旁边一个客店里的”,后来“搬到别一家,离监狱也很远”。许多资料里都有鲁迅读书时仙台医专周边的地图。这几年脑子里总装着“文学地图”这个想法,鲁迅在北京、上海、广州以及东京的几处故居都一一寻访过了,仙台的鲁迅故居可以算是“鲁迅文学地图”的最后一块拼图,自然一定要去找找看。
根据资料,鲁迅到仙台之后先是寄居在医专附近片平54番地的田中里雨(田中リウ)家,不久搬到片平丁52番地由佐藤喜东治经营的客店打算长住,日后人们把这里视为鲁迅在仙台的之一处故居,并俗称“佐藤屋”。和在东京时的住宿条件相比,佐藤屋要逊色很多,用鲁迅给蒋抑卮信中的话说那就是“大劣”。佐藤屋现在还在,无论是资料里还是手机导航里都能查得到,距离东北大学正门大概步行5分钟左右的路程。佐藤屋临街,大体上面朝东北,背倚断崖,断崖下不远处就是淙淙的广濑川,所以鲁迅在信中说“人哗于前,日射于后”。佐藤屋是一幢二层的小楼,面积不大,一个房间八帖榻榻米,一个房间六贴,只是房舍已经不是一百多年前的原物,而是鲁迅离开之后改建的,现在房子的地基明显下沉,看起来非常危险,因此“仙台市建设局‘百年之杜’推进部公园课”特地在房子前立了一块牌子说明情况,并告知将在2019年5月前后将之拆除。鲁迅居住时,和佐藤屋隔着马路的原是监狱署,所以佐藤屋的一层租给一家饭店“包办囚人的饭食”,鲁迅住在二层,每月只要八块日元,这个价钱在当时算中等水平。住在佐藤屋,楼下就是饭店,在《藤野先生》里鲁迅说“饭食也不坏”,不过“日日食我者,则例为鱼耳”,再美味的珍馐佳肴天天吃也会腻烦吧。
鲁迅并不在意这是给犯人的牢饭,不过仙台医专那些为他的食宿操心的职员却“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建议鲁迅搬家,鲁迅觉得“好意难却”,在给蒋抑卮的信中称“现拟即迁土樋町,此亦非乐乡,不过距离较近,少免奔波而已”。位于土樋町158番地的公寓为烟草商大泉幸四郎所有,他聘请了宫川信哉来代为管理,1905年改由海老名祖孙经营,但是通常人们还是把这一处称为“宫川家”,另外几个同学有中国人有日本人也一同住在这里。宫川家现在已经没有了,只能一遍遍地仔细看当年的地图,找到宫川家周围诸如鹿子清水、松源寺、米袋、土樋、佐佐木等地名,再通过手机导航拿自己的位置和地图上宫川家的位置去对比,最终确定一个大致方位了。宫川家和佐藤屋沿着同一条马路,佐藤屋是东北大学正门往右,宫川家则是往左,两处正好是南辕北辙,因此鲁迅说“离监狱也很远”,但到学校的距离都差不多。佐藤屋对着监狱,而宫川家则是位于住宅区,周围环境是更相宜一些。只是鲁迅却对宫川家的饮食却大为不满,《藤野先生》里说“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不过搏命般认真的日本人专门采访了宫川家的后人,获得的信息是宫川信哉也经营过别的旅馆,对餐饮是非常用心的,甚至还因为在餐饮方面投入太多而导致经营失败。也许像饮食评价这样的主观问题根本就无从考证吧,因为这和个人的口味习惯有关,我到东京之后饮食上也觉得不如在国内,日本人的口味偏甜,所以在东京的中华料理店里我还尝到过带甜味的麻婆豆腐,让人哭笑不得。当时鲁迅也不过23岁,一个来自富庶江南的年轻人发几句牢骚恐怕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藤野为何唯独给鲁迅添改笔记
有意思的倒是《藤野先生》里那位“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建议鲁迅搬家的先生,经考证,那其实就是藤野先生。围绕藤野严九郎及其他老师的问题也很多,只不过多少都稍稍游离开《藤野先生》这篇文章。1934年、1935年,鲁迅曾多次和日本友人提起藤野,可见退学之后虽然并没有像藤野希望的那样时时通信保持联络,但他对于藤野却一直心怀敬重和感念,这自然和藤野给他认真添改笔记密不可分,这段情节也是文章当中最打动人的地方。
在东北大学史料馆我看到了这些笔记的复制版,但是只许翻看,不许拍照。笔记一共6册,之一册为解剖学,共305页;第二册为脉管学,共334页;第三册为组织学,共349页;第四册为器官学,共325页;第五册为病变学,共193页;第六册为有机化学,共296页。藤野先生“用红笔添改过”的主要是第二册,不是一行两行,也不是一幅图两幅图,几乎是从头到尾,添改的地方非常非常多,仅以大号粗体“注意”两字领起的批注内容就有15处,其中第133、134页的批注意见合起来差不多写了整整一页,红红的一片看起来真是蔚为壮观,这样认真的添改无论哪个学生看了都会心生敬意。除了第六册化学以外,其余五册尤其是第二册里有许多鲁迅亲笔画的骨骼、肌肉、血管等解剖图,有的只有黑白或黑红两色,有的还有绿色,看起来非常生动。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鲁迅饶有趣味地回忆了他在书塾里念书时趁先生读书入神之际用荆川纸描绣像的经历,说“书没有读成,画的成绩却不少了”,从他学医的笔记来看,此言不虚。鲁迅从文之后,在美术方面也很有造诣,或许一定程度上也要归功于仙台学医期间的“强化训练”吧。
“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连文法的错误,也都一一订正”,藤野对鲁迅笔记的添改涉及专业内容方面的不多,主要侧重于措辞、标点等日语表达方面。至于拿到这样的添改会有什么感受因人而异,日本人、中国人、学生、老师——人们从各自的角度出发,有人反感也有人感激。藤野先生没有给其他日本学生添改笔记,何以唯独给鲁迅的笔记做了甚至堪称过分认真的添改呢?
鲁迅在《藤野先生》的结尾对藤野的热情帮助曾予以阐发,说:“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据鲁迅的同学回忆,这差不多是藤野先生在卷入“泄题风波”时对学生们说的原话,还有的同学说鲁迅也在场。当时学生上课没有统一的教科书,仙台医专的藏书又很少,连同杂志一共不过区区2000余册,学生只能阅览不得外借。这使我想起来东北大学史料馆的诸多馆藏里,还有鲁迅的学弟小野丰三郎的笔记和他自己购买的《药理学》和《人体解剖学》等几本书,或许这些书正是为了弥补学习资料不足而购买的吧,权作猜想。因为资料匮乏,所以学生上课认真做笔记、做好笔记就非常重要。藤野先生正是寄希望于鲁迅,想通过当时这唯一的留学生使解剖学在中国得以传播、普及。而藤野对中国如此友好,是不是以强者自居而对弱者施以怜悯呢?恐怕也不尽然。1937年在得知鲁迅去世后,藤野追忆往事时说:“少年时代我向福井藩校毕业的野坂先生学习过汉文,所以我很尊敬中国人的先贤,同时也感到要爱惜来自这个国家的人们。这大概就是我让周君感到特别亲切、特别感激的缘故吧。”许寿裳曾经提到鲁迅的一个小插曲,1905年暑假期间,鲁迅由仙台去东京,途中在水户下车去悼念朱舜水,晚间在水户投宿,店主人以为他是日本学生便安排到普通房间,然而在登记时得知鲁迅是中国人时,店主人以为是贵客赶紧谢罪,同时安排了宽敞的房间和华贵的寝具给鲁迅。这些信息可能有助于激活历史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吧。就“添改笔记”而言,出于老师的职业道德、秉持着“学术者天下之公器也”的理念,再加上日本自古以来对中国的崇敬,这些丰富的情感综合在一起,可能才促使藤野对鲁迅的笔记做了超乎寻常的细致添改。
《藤野先生》《故乡》,鲁迅的这两篇文章也被选入了日本的语文课本,和鲁迅有关的内容还被改编为四格漫画,即便在今天的日本,鲁迅仍有相当广泛的影响。1906年退学之后,鲁迅曾在东京本乡区西片町十番地乙字七号暂住,2014年东京文京区教委在这幢房子外挂牌予以明确地标注,东京神保町的内山书店一直在醒目位置悬挂着鲁迅的照片。而且不光鲁迅,名古屋大学的丰田讲堂外有郁达夫的纪念碑,东京附近的千叶县还有一座郭沫若纪念馆。当然反过来,还有许多地点和方位有待研究者去核实、寻访,比如平石淑子教授曾专门去查证过萧红1936年在东京的住址,鲁迅在东京的故迹也远不止《藤野先生》里提到的那几处。如果考虑到民国期间还有许多文人作家都曾客居日本,那中国现代文学地图的边界还可以大大扩展。这即使不能拓宽学术边界,我想至少可以为全球化时代背包客们的旅行计划多设定几个别具人文意义的“打卡”目标吧。
(本版照片均由作者本人提供)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冯雷(北方工业大学中文系教师,日本东京大学访问学者,日本学术振兴会外国人特别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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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鲁迅的人生中,有许多人给予他帮助让他难以忘怀,在记忆的深处时刻怀念的,比如他的保姆——阿长。有一个他是一个日本人确实鲁迅先生最感激的人,这个人被路鲁迅先生写在回忆性散文《藤野先生》中的藤野严九郎。
藤野先生塑像
藤野严九郎是鲁迅先生在日本仙台医学专门学校的解剖学教授,鲁迅在仙台学习医学的时候给予了他鼓励和帮助。鲁迅先生认为藤野先生是自己眼中和心里最伟大的一个人,虽然他的名字并不为许多人知道。
那么鲁迅先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呢?要清楚鲁迅先生有这样的感觉必须要将藤野先生的行为和别人想对照起来才能看出藤野先生给予鲁迅的帮助是多么了不起。
别人给予的“冷”
鲁迅先生从南京出发来到了日本东京求学,但是因为反感清国留学生的做派而到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求学。在仙台他受受到很多不公正的待遇,这些不公正的待遇使得他感受到身在异国他乡的凄冷。
在仙台时,鲁迅先生现实住在一个监狱旁边的客店之中,这个客店的环境不好,在冬天的时候很冷,又有很多的文字,而且饭食也不坏。对于这样的坏境,鲁迅先生自己觉得还过得去。但是却有一个先生以为这个客店也包办囚犯的饭食,认为鲁迅先生不应该住在哪里,所以几次三番地要他伴奏,最后只能搬到一个离监狱很远,每天都要喝下难于下咽的芋梗汤。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这位先生的行为——完全是不考虑那时候鲁迅的境况,就给了鲁迅特别的“关爱”,实际上是对鲁迅现实境况的漠视。鲁迅先生用诙谐的话说这大概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因为在仙台,只有他一个中国的留学生。
位于东北大学校园仙台医专旧址上的鲁迅雕像
正是处在这种生活窘迫、内心又顿的背景之下,鲁迅所受到心理上的打击才会更大。在藤野先生任教的科目上,鲁迅因为考试成绩在中间而遭到别人的污蔑和讽刺。他在文中中不无悲戚的说“中国是弱国,所以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儿,分数在60分以上的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也无怪他们疑惑。”他因为父亲的病而致力于学医救国,希望自己能够能在毕业之后回国医治哪些样自己父亲一样被误的病人,希望自己能够通过医学促进国人对维新的信仰。在学医这件事情上自然格外的用心,但是最终却遭到这般不公正的待遇,内心中的悲凉可见一斑。
相比起被人污蔑、被讽刺,对鲁迅影响更大的是在霉菌学上观看的电影,在电影中看到一群中国人在看中国人被杀头,而这些被杀头的人身体健壮,围观的人身体特使健壮的,但是面色确实麻木的。在日本学生的欢呼声中,鲁迅先生感到了悲哀,自己所致力于医治国人的身体的做法无益于国人,即便能够救治人们的身体,也不能医治国人的精神。医治不了精神的国人是毫无意义的。对于日本学生来说,电影中的日本是强大的,他们为自己国家的强大而欢呼无可厚非,但是在欢呼中忘却了有一个来自弱国的留学生。这一呼声对鲁迅来说是刺耳,更是刺入内心的寒冰。这一事件促使鲁迅放弃学医而改学文艺,这是鲁迅人生中的重大转折。
藤野先生给予的“温”
被包裹在这种冰冷之中的鲁迅对于藤野先生所给予的关心格外感激。藤野先生询问鲁迅讲义的情况并将他的讲义进行订正。在鲁迅费嘲讽、污蔑的时候,出手相助平定风波。这些行为和别人对鲁迅所做的行为是相对应的。当得知鲁迅准备改学生物的消息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悲哀,并叹息鲁迅学习解剖学对改学生物学的帮助不大,在叹息之中有一种惋惜。临别之时送给鲁迅一种照片留念,这是藤野先生对一个弱国留学生的态度。
藤野先生给鲁迅的留念照片
也许我们会认为藤野先生所做的事情很普通很平常,相较于其他的日本人,藤野先生所做的对鲁迅来说不异与在冰冷的冷漠之中添加了一丝温暖。在那种大环境之中,藤野先生能够公正地热心的对待一个别国的留学生并没有因为国籍的问题排挤、嘲讽鲁迅,已经是很难得。
鲁迅先生认为藤野先生如此做,从小的方面来说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从大的方面来讲是为了新的学术能够通过鲁迅传到中国去。这是一个老师对一个来自弱国的留学生的期待和希望,这种期望是带着温度的。
结语
也正是在这样一冰一热的对比中,才显出藤野先生对鲁迅的关怀是那么的重要。更重要的是这种带着温度的希望鼓励着鲁迅先生在救国救民的道路上不断前行。
译理鲁迅之《藤野先生》(二)译理者按:《藤野先生》这篇文章,我小时学过,不过那时有些东西是看不懂,也理解不了的。如今不惑之年重读,大体上就读得懂了,并且译理了其中的文字,让大众读起来,也稍微轻松些。
我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囚人的饭食和我不相干,然而好意难却,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于是搬到别一家,离监狱也很远,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
从此就看见许多陌生的先生,听到许多新鲜的讲义。解剖学是两个教授分任的。最初是骨学。其时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先生,八字须,戴着眼镜,挟着一迭大大小小的书。一将书放在讲台上,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一一“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他接着便讲述解剖学在日本发达的历史,那些大大小小的书,便是从最初到现今关于这一门学问的著作。起初有几本是线装的;还有翻刻中国译本的,他们的翻译和研究新的医学,并不比中国早。
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学年不及格的留级学生,在校已经一年,掌故颇为熟悉的了。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教授的历史。这藤野先生,据说是穿衣服太模糊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结;冬天是一件旧外套,寒颤颤的,有一回上火车去,致使管车的疑心他是扒手,叫车里的客人大家小心些。
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我就亲见他有一次上讲堂没有带领结。过了一星期,大约是星期六,他使助手来叫我了。到得研究室,见他坐在人骨和许多单独的头骨中间,一一他其时正在研究着头骨,后来有一篇论文在本校的杂志上发表出来。
“我的讲义,你能抄下来么?”他问。
“可以抄一点。”
“拿来我看!”
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他收下了,第二三天便还我,并且说,此后每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我拿下来打开看时,很吃了一惊,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头到末,都用红笔添改过了,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连文法的错误,也都一一订正。
《藤野先生》里的厦大密码厦门大学校园内的鲁迅雕像。 (ICphoto/图)
今秋在作1926年厦门大学教职员合影人物辨析的时候,才注意到鲁迅创作于厦大时期的名篇《藤野先生》暗藏玄机。
《藤野先生》写于十月十二日。同一时期鲁迅与许广平写有大量通信,收录于后来的《两地书》中。与公开发表的文章不同,私人通信里的内容往往都比较直接。两相对照,《藤野先生》中的几处草蛇灰线,似颇能映射出鲁迅在厦门大学期间的一些心绪。
鲁迅赠送矛尘相片。
吵闹
《藤野先生》:但到傍晚,(中国留学生会馆)有一间的地板便常不免要咚咚咚地响得震天,兼以满房烟尘斗乱;问问精通时事的人,答道,“那是在学跳舞。”
《两地书》九月二十日:我真想不到天下何其浅薄者之多。他们面目倒漂亮的,而语言无味,夜间还要玩留声机,什么梅兰芳之类。
鲁迅惯于工作到深夜,试想此时窗外却传来留声机的“噪音”。此种情景,与仙台时期中国留学生会馆里学生学跳舞,地板“咚咚咚地响得震天”的吵闹,何其相似,给鲁迅留下的印象同样恶劣。而且厦大延聘的教授,不少都是学成归国的留学生。
龙舌兰
《藤野先生》: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
鲁迅曾在厦门的坟地中间拍过三张照片,山岗上到处是龙舌兰。一张他寄到上海,赶印在新书《坟》里,据说这是之一部收入鲁迅照片的鲁迅著作(黄乔生语)。一张题词后,送给了好友矛尘(章廷谦),这两张单人照的前景都有醒目的龙舌兰出现。鲁迅自幼就对植物有兴趣,在浙江两级师范学堂兼任植物学教员翻译时,曾经采集过植物,研究过标本。
鲁迅喜欢龙舌兰,它有坚强的生命力,耐受得住恶劣的环境。他曾说:“厦门大学只有一件值得骄傲的,就是在它的周围有这么丰富的宝物(即龙舌兰)。你们闽南人,真可自豪。倘在北京这种植物,靠着满清皇帝的大力,也只能在所谓的‘御苑’里,看见一两株。”龙舌兰的花语是“盛开的希望,离别之痛以及为爱付出一切”。这三种涵义恰恰都符合鲁迅在厦门时期的心情,所以此处提及龙舌兰很可能是一个暗喻,就如鲁迅重视《两地书》,特地重抄过一遍。战士的鲁迅也有柔情的一面,他珍惜这份感情。
蚊子
《藤野先生》: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
《两地书》九月二十日:蚊子倒不多,大概是因为我在三层楼上之故。
厦大地处东南沿海,气候炎热湿润。建校初期卫生状况不佳,鲁迅曾号召同学,在校园内搞过三天卫生运动。鲁迅说的楼上蚊子少,意为楼下还是有蚊子。而仙台住所是广濑川边的佐藤屋,也许是靠近河道的缘故,冬天凶狠的蚊子给鲁迅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在他别的文章里也多次出现“蚊子”这种讨厌的吸人血的动物。
伙食
《藤野先生》: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
《两地书》九月十四日:此地的菜总是淡而无味(校内的饭菜是不能吃的,我们合雇了一个厨子,每月工钱十元,每人饭菜钱十元,但仍然淡而无味),所以还不免吃点辣椒末,但我还想改良。
《两地书》十月四日:但自从买了火酒灯之后,我也忙了一点,因为凡有饮用之水,我必煮沸一回才用,因为忙,无聊也仿佛减少了。酱油已买,也常吃罐头牛肉,何尝省钱!!!火腿我却不想吃,在北京时吃怕了。
《两地书》十月十二日:我自从买了火酒灯以后,开水不生问题了,但饭菜总不见佳。从后天起,要换厨子了,然而大概总还是差不多的罢。
鲁迅对吃并不在意,但是“辣酱要多”。因幼年家贫,读书时仅夹裤过冬,不得已吃辣椒以御寒,逐渐成为嗜好,久而久之损害了健康,成终身之累。仙台与厦门的伙食,同样都不合他的胃口。
漏题与抄袭
《藤野先生》:因为要开同级会,干事便在黑板上写广告,末一句是“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而且在“漏”字旁边加了一个圈。我当时虽然觉到圈得可笑,但是毫不介意,这回才悟出那字也在讥刺我了,犹言我得了教员漏泄出来的题目。
1926年1月30日,陈源在《晨报副刊》刊发致徐志摩信《闲话的闲话之闲话引出来的几封信》,认为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抄袭日本学者盐谷温《支那文学概论讲话》里小说部分,鲁迅则以《不是信》予以批驳。
对作家而言,最不能忍受的指责就是“抄袭”。鲁迅对此“欲加之罪”耿耿于怀,漏题也好,被指抄袭也罢,都是奇耻大辱,这两桩事情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反击后“离开”。
离开
《藤野先生》:到第二学年的终结,我便去寻藤野先生,告诉他我将不学医学,并且离开这仙台。
《两地书》十月十日:现在看来,总非坚决辞去不可,人亦何苦因为别人计,而自轻自贱至此哉!此地的生活也实在无聊,外省的教员,几乎无一人作长久之计,兼士之去,固无足怪。
《两地书》十月十六日:可是本校情形实在太不见佳,顾颉刚之流已在国学院大占势力,周览(周鲠生)又要到这里来做法律系主任了,从此《现代评论》色彩,将弥漫厦大。在北京是国文系对抗着的,而这里的国学院却弄了一大批胡适之陈源之流,我觉得毫无希望。……这样,我们个体,自然被排斥。所以我现在很想至多在本学期之末,离开厦大。他们实在有永久在此之意,情形比北大还坏。
在写作《藤野先生》之前的十月十日,鲁迅决心将来“总非坚决辞去不可”,到了十六日,进一步发展到“至多在本学期之末,离开厦大”。“离开”的心理波动贯穿了《藤野先生》的整个创作过程。
鲁迅在作品中讽刺旁人,并非没有他例,如《铸剑》,如《理水》。而《藤野先生》里的这几处,似也别有涵义。藤野先生是鲁迅心目中理想的好教师形象,虽然笨拙,虽然失意,但本心赤诚。鲁迅为什么在厦门期间写作此文,恐怕并非巧合。
徐自豪
一锅土豆汤冬天的傍晚,我俩爱做一锅土豆汤。
做好了也一直开着小火,让汤咕嘟着。我俩一人一只勺,头碰头地吃。土豆块儿很面,进嘴就化了;土豆汤黏乎,喝一口烫嘴。里面的五花肉片,肥的?出了油,瘦的吸足了汁,很香。一锅土豆汤吃完,肚子也饱了。这锅土豆汤,是我俩青春的见证。
在我们很年轻的时候,在那个小山村,我们迎来恋爱里的之一个隆冬。一进冬天,我俩就住宿。学校前院是男宿舍,后院是女宿舍。村里的小卖店不卖蔬菜,我们就周末回家带些吃的,在宿舍简单地做着吃。男宿舍就住他一个人,女宿舍住了七八个人。为了方便,我俩一起吃饭。
天越来冷,几场雪后,路面滑得都不敢骑自行车。我们就改成两周回一次家,自己在宿舍里蒸馒头、做米饭。至于吃菜,无非是吃白菜土豆萝卜。我俩每天都吃一顿土豆。正如鲁迅在仙台学医,每天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最初,我们炒土豆丝、炒土豆片、蒸土豆蘸酱,却都吃够了。
一天,他说,我们煮一锅土豆汤喝。我心想,再怎么吃也是土豆。不过村里新开了家肉铺,他去割了块五花肉。窗台上栽的葱发出了绿叶子,我正好还有一小块姜。于是,我对这锅土豆汤又 充满了憧憬。晚上天下雪了,雪花一片片真大,像银色的蝴蝶翩翩。下雪的时候,天一点也不冷。我们在雪中漫步了一会儿才去做土豆汤。其实就是一起从后院走到了前院,就是都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
进了宿舍,我们抖掉衣服上的雪,准备做土豆汤。他先把土豆削皮,切成滚刀块,再把五花肉切成薄片,切了葱花和姜末。锅里的油热了,我就把肉片下锅并翻炒到变色,放上葱花姜末,倒进去土豆块,添上半锅水小火炖。在土豆锅飘出的香味里,他把馒头片用筷子串起来,放在炉子上烤。我夸他真会奇思妙想,他对着我快乐地傻笑。当土豆块插一筷子就透了,我俩就着锅吃起来。他挑到了肉一定要我吃下,那小小的一片,吃到嘴里,香味被无限放大。好像我吃的不是寻常的肉,而是没有吃过的佳肴。
吃过晚饭,我们一起到办公室学习。当时办公室的隔壁就是女宿舍,这样学习完他就看着我回宿舍,他再自己回前院。我们学习的时候很安静,他看专业书,我写稿子。办公室的炉子里剩下火红的碳儿了,他就添上一根柞木,炉子里的火就着起来,木头的清香弥漫开来,屋里的温度上来了,窗上的冰花化了。我透过窗子向外看,那是个银白的世界。静谧的夜空下,远山是白的,大地是白的,村庄是童话的世界,这是一片多么洁净的土地啊!
恋爱不可能总是甜蜜,也有需要共同面对的苦涩。
一天,我们谈到未来。我表示在这个村子过一辈子,很不甘心。他说,那你就调走,你应该去更大的学校教更多的学生。我说,我们一起走。他沉默了。好久他说,咱俩不能一起走,学校的教师本来就够用。我说,那你先调走,你来的年头比我还长,要留也是我再留两年。他苦涩地笑了,不再说话。
接下来两天,我们谁也没和谁说话。晚上,我不吃晚饭就在办公室写稿。我不知道他怎么吃饭,但是他没有到办公室来学习。我们不说话的两天里很漫长,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只是远远地看他去上课的背影,有些落寞,有些忧伤。转念一想,是我自作多情,他也许更快乐,更轻松。想到这,我不由得生自己的气。第三天一下班,我就回了宿舍。正跟舍友说着我不舒服,想早点睡下。有人敲响了宿舍的门,我想会不会是他?
舍友刚一打门,我就听到了他焦急的声音。他询问我在吗,舍友笑着说我在。他就喊我的名字,让我过去吃晚饭。舍友们纷纷笑着说,快去吧,要不门被敲碎了。
我走出去面对着他,他有些憔悴,目光深深地看着我,说,我削好了土豆,切好了肉,咱俩一起做土豆汤?我委屈地说,这两天你不没喝够土豆汤吗?他说,我这两天不想吃饭。我的心一下子软了,说,那你这两天去哪了,也不到办公室。他说,我天天都看你在办公室写稿了,今晚上没看见你,就着急了。我笑了,眼泪都出来了。
那晚,我们又一起做了土豆汤。汤做好时,他拿出辣椒粉,说,放点辣味更好喝。从那,我们做土豆汤总是加一些辣椒粉。如同我们的感情多了一味苦涩,反而更热烈更坚定。
喝着土豆汤,我们走出了隆冬。喝着土豆汤我们迎来了春天。这么多年过去,在那个小山村我们一起吃的饭菜,也不可能只吃土豆。但是很奇怪,都记不清楚了。只有这一锅土豆汤还在记忆深处,还冒着热气,土豆很面,五花肉很香,吃土豆汤的男人和女人还是头碰着头。
散文第3册第十六课:鲁迅藤野先生(10万+课程老师讲义)窦跃生
一、作家介绍
鲁迅(1881年9月25日~1936年10月19日),浙江绍兴人,原名周树人。两个兄弟分别叫周作人,周建人,他时常穿一件朴素的中式长衫,头发像刷子一样直竖着,浓密的胡须形成了一个隶书的“一”字。毛主席评价他是伟大的无产阶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也被人民称为“民族魂”。出生于破落封建家庭。青年时代受进化论、尼采超人哲学和列夫托尔斯泰博爱思想的影响。1918年5月,首次用“鲁迅”的笔名,新文化运动期间发表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之一篇白话文小说《狂人日记》,这篇小说奠定了新文化运动的基础。五四运动后参加《新青年》杂志工作,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将。1921年12月,发表了中篇小说《阿Q正传》。鲁迅的一生,对中国文化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 主席曾这样评价鲁迅“鲁迅在中国的价值,据我看要算是中国的之一等圣人。孔夫子是封建社会的圣人,鲁迅则是现代中国的圣人。”由此可见鲁迅的文化地位之高。
著有散文集《朝花夕拾》,散文诗集《野草》,短篇小说集《呐喊》《彷徨》《阿Q正传》《故事新编》,杂文集《热风》《华盖集》《坟》等。
二、原文讲解赏析
藤野先生
鲁迅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之一句从东京的樱花写起)。
藤野先生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第二句引出藤野先生,讽刺大辫子,封建落后的代名词)。
中国留学生会馆的门房里有几本书买,有时还值得去一转;倘在上午,里面的几间洋房里倒也还可以坐坐的。但到傍晚,有一间的地板便常不免要咚咚咚地响得震天,兼以满房烟尘斗乱;问问精通时事的人,答道,“那是在学跳舞。”
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如何呢?
我就往仙台的医学专门学校去。从东京出发,不久便到一处驿站,写道:日暮里。不知怎地,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其次却只记得水户了,这是明的遗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仙台是一个市镇,并不大;冬天冷得厉害;还没有中国的学生。
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我到仙台也颇受了这样的优待,不但学校不收学费,几个职员还为我的食宿操心。我先是住在监狱旁边一个客店里的,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蚊子竟无从插嘴,居然睡安稳了。饭食也不坏。但一位先生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囚人的饭食,我住在那里不相宜,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说。我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囚人的饭食和我不相干,然而好意难却,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于是搬到别一家,离监狱也很远,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
从此就看见许多陌生的先生,听到许多新鲜的讲义。解剖学是两个教授分任的。最初是骨学。其时进来的是一个黑瘦的先生,八字须,戴着眼镜,挟着一叠大大小小的书。一将书放在讲台上,便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我就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这一段非常经典。人物肖像描写很有特点。)”
后面有几个人笑起来了。他接着便讲述解剖学在日本发达的历史,那些大大小小的书,便是从最初到现今关于这一门学问的著作。起初有几本是线装的;还有翻刻中国译本的,他们的翻译和研究新的医学,并不比中国早。
那坐在后面发笑的是上学年不及格的留级学生,在校已经一年,掌故颇为熟悉的了。他们便给新生讲演每个教授的历史。这藤野先生,据说是穿衣服太模糊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结;冬天是一件旧外套,寒颤颤的,有一回上火车去,致使管车的疑心他是扒手,叫车里的客人大家小心些(欲扬先抑,先写老师的寒酸)。
他们的话大概是真的,我就亲见他有一次上讲堂没有带领结(细节决定成败)。
过了一星期,大约是星期六,他使助手来叫我了。到得研究室,见他坐在人骨和许多单独的头骨中间,──他其时正在研究着头骨,后来有一篇论文在本校的杂志上发表出来。
“我的讲义,你能抄下来么?”他问。
“可以抄一点。”
“拿来我看!(对话非常简洁)”
我交出所抄的讲义去,他收下了,第二三天便还我,并且说,此后每一星期要送给他看一回。我拿下来打开看时,很吃了一惊,同时也感到一种不安和感激。原来我的讲义已经从头到末,都用红笔添改过了,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连文法的错误,也都一一订正。这样一直继续到教完了他所担任的功课:骨学、血管学、神经学(一个治学严谨的老师)。
可惜我那时太不用功,有时也很任性。还记得有一回藤野先生将我叫到他的研究室里去,翻出我那讲义上的一个图来,是下臂的血管,指着,向我和蔼地说道:“你看,你将这条血管移了一点位置了。──自然,这样一移,的确比较的好看些,然而解剖图不是美术,实物是那么样的,我们没法改换它。现在我给你改好了,以后你要全照着黑板上那样的画。(老师的典型故事,细节!)”
但是我还不服气,口头答应着,心里却想道:“图还是我画得不错;至于实在的情形,我心里自然记得的。”
学年试验完毕之后,我便到东京玩了一夏天,秋初再回学校,成绩早已发表了,同学一百余人之中,我在中间,不过是没有落第。这回藤野先生所担任的功课,是解剖实习和局部解剖学。
解剖实习了大概一星期,他又叫我去了,很高兴地,仍用了极有抑扬的声调对我说道:“我因为听说中国人是很敬重鬼的,所以很担心,怕你不肯解剖尸体。现在总算放心了,没有这回事。(讲新鲜的故事)”
但他也偶有使我很为难的时候。他听说中国的女人是裹脚的,但不知道详细,所以要问我怎么裹法,足骨变成怎样的畸形,还叹息道,“总要看一看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典型故事)”
有一天,本级的学生会干事到我寓里来了,要借我的讲义看。我检出来交给他们,却只翻检了一通,并没有带走。但他们一走,邮差就送到一封很厚的信,拆开看时,之一句是:“你改悔罢!(警告。悬念)”
这是《新约》上的句子罢,但经托尔斯泰新近引用过的。其时正值日俄战争,托老先生便写了一封给俄国和日本的皇帝的信,开首便是这一句。日本报纸上很斥责他的不逊 ,爱国青年也愤然,然而暗地里却早受了他的影响了。其次的话,大略是说上年解剖学试验的题目,是藤野先生在讲义上做了记号,我预先知道的,所以能有这样的成绩。末尾是匿名。
我这才回忆到前几天的一件事。因为要开同级会,干事便在黑板上写广告,末一句是“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而且在“漏”字旁边加了一个圈。我当时虽然觉到圈得可笑,但是毫不介意,这回才悟出那字也在讥刺我了,犹言我得了教员漏泄出来的题目。
我便将这事告知了藤野先生;有几个和我熟识的同学也很不平,一同去诘(jié)责干事托辞检查的无礼,并且要求他们将检查的结果,发表出来。终于这流言消灭了,干事却又竭力运动,要收回那一封匿名信去。结末是我便将这托尔斯泰式的信退还了他们(反讽刺)。
中国是弱国,所以中国人当然是低能儿,分数在60分以上,便不是自己的能力了:也无怪他们疑惑。但我接着便有参观枪毙中国人的命运了。第二年添教霉菌学,细菌的形状是全用电影来显示的,一段落已完而还没有到下课的时候,便影几片时事的片子,自然都是日本战胜俄国的情形。但偏有中国人夹在里边:给俄国人做侦探,被日本军捕获,要枪毙了,围着看的也是一群中国人;在讲堂里的还有一个我(悬疑。铺垫。欲扬先抑)。
“万岁!”他们都拍掌欢呼起来。
这种欢呼,是每看一片都有的,但在我,这一声却特别听得刺耳。此后回到中国来,我看见那些闲看枪毙犯人的人们,他们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彩,──呜呼,无法可想!但在那时那地,我的意见却变化了。
到第二学年的终结,我便去寻藤野先生,告诉他我将不学医学,并且离开这仙台。他的脸色仿佛有些悲哀,似乎想说话,但竟没有说。
“我想去学生物学,先生教给我的学问,也还有用的。”其实我并没有决意要学生物学,因为看得他有些凄然,便说了一个安慰他的谎话。
“为医学而教的解剖学之类,怕于生物学也没有什么大帮助。”他叹息说。
将走的前几天,他叫我到他家里去,交给我一张照相,后面写着两个字道:“惜别”,还说希望将我的也送他。但我这时适值没有照相了;他便叮嘱我将来照了寄给他,并且时时通信告诉他此后的状况(故事,细节)。
我离开仙台之后,就多年没有照过相,又因为状况也无聊,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便连信也怕敢写了。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样的一直到现在,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一去之后,杳无消息了。
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有时我常常想: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虽然他的姓名并不为许多人所知道(开始主题升华,医学、国家。救人,爱国)。
他所改正的讲义,我曾经订成三厚本,收藏着的,将作为永久的纪念。不幸7年前迁居的时候,中途毁坏了一口书箱,失去半箱书,恰巧这讲义也遗失在内了。责成运送局去找寻,寂无回信。只有他的照相至今还挂在我北京寓居的东墙上,书桌对面。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仰面在灯光中瞥见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便使我忽又良心发现,而且增加勇气了,于是点上一枝烟,再继续写些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恶痛疾的文字(讽刺)。
十月十二日(一九二六年)
《藤野先生》是鲁迅的一篇回忆散文,记叙了作者从东京到仙台学医的几个生活片断。其中有东京“清国留学生”的生活情况,由东京到仙台的旅途回忆,有在仙台的食住情况,也有受到日本具有狭隘民族观念的学生的排斥,还有一次看电影受到的 *** ,而重点却是记叙藤野先生的可贵品质。藤野先生本名藤野严九郎,是作者的老师。
本文内容丰实,笔意纵横,形散神凝,错落有致,发人深省,一条鲜明的爱国主义思想线索贯穿了全文,使每个看来似乎是平淡无奇的生活片断闪耀着夺目的光华,从而给读者以深刻的启迪。
三、主题情怀
关于《藤野先生》的主题思想,近年来在教学和研究中论争颇为热烈。有说主要是以作者思想感情的演变为线索,爱国主义好比一条红线贯穿全篇,主题不在写藤野先生;有说主题思想即是藤野先生的优秀品质,表现作者的爱国主义精神是次要的;有的将此二者等同一律,认为主题思想既是歌颂藤野先生,又是记叙自己的爱国主义思想历程的。
四、艺术特色
1.人物刻画
文中具体写了几件事,从不同的侧面表现了藤野先生的高贵品质。1.主动关心“我”的学习,认真为“我”改讲义。文中写道:“过了一星期,大约是星期六,他使助手来叫我了。2.为“我”改正解剖图。3.关心解剖实习。用白描手法来勾画人物的特征。如写藤野先生,写他的“黑瘦”“八字须”“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戴着眼镜,
2.语言色彩
这篇文章写的是作者终生难忘的恩师,记的是震撼作者灵魂的典型事例,因此,不管是抒情议论的语言,还是写人记事的语言,都饱含感情。如怀念藤野先生,作者写道:“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他的性格,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是伟大的……”直接抒发感激敬仰之情。再如写“清国留学生”的丑态,写赴仙台途中深刻的印象,写匿名信事件和看电影事件,写告别藤野先生、弃医从文等,字里行间都充溢着作者忧国忧民的感情。
3.弃医从文
鲁迅为这种革命热潮所鼓舞,所以,“弃医从文”更主要的是他顺应当时中国革命潮流的表现。
五、相关阅读欣赏
一不小心当上大学教授
窦跃生
我的退休手续正在报批中,就有消息灵通人士“三顾茅庐”。
于是,我受邀到南阳市老干部大学担任写作课的老师。这次,我的学生可都是大学生哦。
之前,我在南阳日报当高级记者,每年的通讯员培训班,我也给学员们讲课。一次500人左右。我受邀到南阳师范学院、南阳理工学院、南阳医学专科学校和市总工会、市体育局,以及县市区等讲写作课。听过我讲课的学员概算也有3万人了。不想“桃李满天下”也不行啊。
在我们班的学员当中,年龄最小的52岁,更大的88岁。有的过去还是领导干部,有4人出版过著作。所以,刚开始我的压力很大。非常精心地编写教程讲义、备课,力求课堂教学打出“满堂彩”。
既然登上“大学教授”的宝座,就要名副其实。我不会辜负我的头衔。我不会敷衍塞责。我在《人民文学》发表过小说,我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责任编辑,我有文化自信。
从开学到现在,我一直在讲新闻写作。对于新闻写作,学员们绝大多数是比较陌生的。很多人活了几十岁,之一次听说“导语”,之一次听说“倒金字塔”。因此,单纯的理论讲解,势必会陷入枯燥的怪圈。果然,有人上课打瞌睡。
对于学员打瞌睡这一现象。作为大学教授的我,明确地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教授级别的风度,一定要保持博士生导师级别的风度。
我拿什么挺直我的脊梁?我拿什么镀亮我的金牌?深厚的知识功底,不卑不亢的人格魅力,玉树临风的文化自信——这,就是我战无不胜的“法宝”。楚风汉韵的南阳文化魅力,是我的独门绝技。
你说我霸道?我这是霸气!
我会明确告诉学员:
我讲课,你不必关掉手机!
我讲课,你尽管打瞌睡!!
我讲课,你可以随意出入教室!!!
如果,我讲课,学员的手机 *** 在响。这不是学生的错。这手机 *** ,是对我讲课艺术的质疑,是对我课堂智慧的批评。我会衷心感谢你的警钟。我不会对你大发雷霆。我会完美我的教学技能。我会讲述一篇小说《新居》如何刊登在《人民文学》。我会让我的教学感染力,命令你的手机沉默是金。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如果,我讲课,学员在打瞌睡。这不是学生的错。这说明,你香甜的鼾声之魅力,已经超过我枯燥的“蛙鸣”。我会从你的鼾声中,找到我失败的根源。我不会像那些劣质的教师一般,惩罚你站在教室门外。我会感谢你给我一次提高教学水平的机会。我会讲述《南阳有个故事婆,故事讲到联合国》的故事,我会用我的眉飞色舞,我会用我美妙的男高音唱“九儿”,唱京剧“诸葛亮”,唱豫剧“红楼梦”,唱曲剧“屠夫状元”。唤起如雷的掌声,让这雷鸣般的掌声,击败你的鼾声,命令打瞌睡的同学从梦中惊醒,陶醉在写作的万丈 *** 。
如果,我讲课,你随意出入教室。这不是学生的错。一定是另有隐情,抑或“水火无情”。我不会惨无人道地训斥你:憋住。我明白,“管天、管地、不能管屙屎放屁”。我早已领教过那些无知教师的独断专行。我不想在我的课堂,上演“尿裤档”的悲剧。因为,我把我的学生当成亲亲的兄弟姐妹。因为,我的人格魅力决定了我的慈祥和我的人情味。
也许,你走出教室,是讨厌我讲得不好。谢谢,你不必再回来,因为我的误人子弟浪费了你的宝贵时间。你就另请高明吧。也许,你走出教室,很快就回来了。我会夹道欢迎。一边站着知识的魅力,一边站着讲课的艺术。你的“反攻倒算”,像送给我的鲜花一样五彩斑斓。
我会讲述我的师兄二月河在写作的时候,如何“鬼剃头”的故事。我会讲述我与周大新的猴戏情缘和《香魂女》获奖的前前后后。我会讲述周同宾对99个农民的礼赞。我会讲述 *** 夸奖南阳比鬼还聪明的故事……
把你们的家人交给我吧,交给我你们会100个放心。我不会误人子弟,不会误人父母,不会误人爷爷、奶奶!
俗话说得好:天底下没有“养爷店”。
可我,举双手反对:这句俗话说得不好,我要把它砸个稀巴烂。
可我,非要开个“养爷店”不可!
请欣赏我们养爷店的对联:给我一个爷爷,还你一个作家。
这可是窦哥的原创哦。谁想盗用我的原创,可是要收费的。
一不小心,我把写作课讲到了全国。在全国网上老年大学讲小说、散文、诗词、玩味红楼梦4门课。
我说这次真的桃李满天下了。北上广深——全国都有我的学生。
学员们举手反对:“老师,我是加拿大的。”“老师,我也是加拿大的。”“老师,我是荷兰的。”
老师,全地球都有你的学生啊!
我原创的歌词《手机上的学堂》全国之一。我创造了10万+的课程记录。
有人把孩子送去学习弹钢琴,不单单是想让孩子长大当演员,是培养孩子的艺术欣赏力。
有人把子女送去学习跳舞蹈,不单纯是希望孩子长大当演员,是培养孩子的艺术气质。
今天,我们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送到老干部大学来学习写作,是盼望着他们当作家吗?
我们去大酒店品尝美食。可是,我们并不是专门的厨师啊?我们是美食家好吧!
我们不是职业作家,我们读着美文会心花怒放,我们读了美文不会变成倚老卖老的老糊涂,我们会变成可亲可爱的“老妖精”好吧!
写不写长篇大论无所谓,养成懂得艺术欣赏的老爷子就好。
腹有诗书气自华。我们的气质叫:风情万种!我们的气质叫:玉树临风!